台灣史的尋尋覓覓:歷史小說與小說歷史 專訪陳耀昌

2021-08-09
作家
曾昭榕
關鍵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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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歷史、文學?作為一種類型小說此種文體可說是悠遠綿長,一提到歷史小說,遠者如井上靖、二月河……近者如熟悉的《回到明朝當王爺》、《後宮甄嬛傳》……穿越與宮鬥當道,賺取了流量與銷量,也分化與擴大歷史小說的定義。

數月前筆者有幸出版拙作歷史小說《海道.紫氣東來》,出版社牽線下,請了在歷史小說界卓然有成的陳耀昌教授來推薦,一番交淺言深後,筆者秒變粉絲,也開始思索歷史小說的定義為何。

中研院翁佳音老師說:「與其糾葛在是否合乎文獻的史實,不如去注意作者交代的人物、性格、感情是否感動人才重要。」而對於歷史,筆者過去服膺於《銀河英雄傳說》中的觀點:「寫過去的歷史會比寫同時代的歷史要來得好,處在那個時代那個地方的人,絕對比不上幾十年、幾百年後研究歷史的人,能夠更冷靜、客觀、正確,並在多方面把握住事情的本質。」兩者分別點出了歷史化小說和小說化歷史的面向。

談創作經歷,陳耀昌謙稱自己是非典型小說家,有別於學院派作家,會有此言,主要是因為真正開始投入歷史小說創作,是在2009年以花甲之齡書寫《福爾摩沙三族記》,因此陳耀昌總形容自己為台灣最資深的新銳作家,但細數寫作之路啟蒙,早在大學時代,便已在台大醫學系《青杏》雜誌第25期發表〈老大昌.小人物幻想曲〉,這篇文章以古典音樂為經緯,串起各個章節,分別是〈美麗的夢仙〉、〈天方夜譚組曲〉、〈星光燦爛〉、〈走向斷頭台〉,其中有一段情節地球停止了0.2秒乃是自己在夢境中的體驗,既神祕又帶有科幻的色彩。

在創作驚鴻一瞥後,陳耀昌便投身醫學之路,直到2002年開始為《財訊》雜誌發表生醫專欄,卻也集腋成裘的完成了《生技魅影》和《島嶼DNA》二書。也是在《島嶼DNA》中,陳耀昌剖析了台灣族群的來處,有來自百越、南島族群,還有大航海時代來此拓展貿易的高加索白人血脈,而有一次和族中長輩聊天,聽聞自己遠祖曾有一位荷蘭嬤,身世的線索引發陳耀昌的好奇,想知道父親的高大身材以及自己鬈髮落腮鬍的基因是否其來有自?加上探索陳德聚堂,原本上頭記載的先祖是協助鄭成功治台的文臣陳永華,考據後卻發現是陳澤,相較陳永華在史傳上的評價如諸葛武侯,輔佐鄭成功有經天緯地之才,但陳澤是何許人也呢?名不見經傳?連橫在《台灣通史》中也未記載,遙遠的荷蘭嬤與史傳上消失的陳澤,配上西拉雅少女,開展出史詩的《福爾摩沙三族記》,將彼時許多失之過簡、未能記載的歷史,一一還原,寫出島嶼上血脈融合的故事。

之後陳耀昌又基於多元族群的觀點,寫下了《傀儡花》,1867年的羅妹號船難事件,台灣教科書受限於傳統中原史觀、漢人史觀未曾著墨,但若以台灣原住民的角度,而非中原角度來看,那是自康熙(1683年)封閉台灣後,經歷184年始發生的大事件,因此羅妹號船員遭殺害一事,使台灣站上了歷史舞台,在這個交錯點上的,並非漢人或任何載於史冊的天朝官吏,而是生番大股頭卓杞篤。

在羅妹號事件的處理上,陳耀昌筆鋒下也可看出:清國因循、美國積極、斯卡羅則是強悍不容侵犯,而李仙得與卓杞篤分別代表美國與下琅嶠十八社生番兩股不同的勢力,兩人最終達成談判,簽訂和平盟約,然而現在台灣卻鮮少有人知曉這段史實,曝露出長期以來對原住民文化的忽視,這也是陳耀昌在書寫時重視的觀點。如今尊重、傳承原住民文化與歷史,已成世界趨勢。台灣在此點上也應當立足國際前端,畢竟台灣是多元民族的社會,自移民開墾起,福佬與熟番通婚,客家與生番通婚,經歷族群融合數百年,如今也已有外省第三代瓜瓞綿綿,幾乎所有台灣人身上都有不同族群的混血,這也是書中提倡的觀點,無論所來何處,應當要向所有生存於同一塊土地上的先民們致敬。

★《島之曦》中煮酒論英雄

湯瑪士.卡萊爾在《英雄、英雄崇拜與歷史上的英雄事蹟》一書中說:「世界歷史就是英雄的事蹟。」陳耀昌本人亦是英雄史觀信仰者,因為英雄乃是凝聚國家意識的最強烈者,先知先覺,能以自身熱情與魅力號召追隨者,以一己之力撼動天地,或是以自身為火種將光明傳遞至未來。過去台灣的歷史教育多淪於斷爛朝報,缺乏有系統地介紹與整理,使得我們對那些影響台灣的英雄人物所知甚微,或是只聞其名卻對生平與歷史連結缺乏縱橫連貫,難以有機會了解走向與脈絡,為此,陳耀昌便決定以日治時期作為書寫的舞台,一一耙梳英雄的來處。

因為有十年擔任「衛生署漢生病病患人權推動小組」召集人的經歷,陳耀昌感覺冥冥之中自有因緣,因此選取盧丙丁作為《島之曦》一書的視角,丙丁為火,可視為點亮日治時期風起雲湧之民主運動的火種,對改革台灣充滿熱情的丙丁,追慕蔣渭水,熱情洋溢加入台灣文化協會、台灣民眾黨(台灣史上第一個政黨),藉由他的視角帶出彼時因議會請願活動引發的「治警事件」、爭取蔗農權益而爆發的「二林事件」,農民組合的請願者的被捕入獄,一直到民眾黨的成立與分裂。

既然要論英雄,當然少不了溫文爾雅的林獻堂、謙和君子蔣渭水,其餘如蔡培火、簡吉、林秋梧、李應章這些為台灣爭取民主的鬥士們,細數他們的事蹟、分合與生住異滅彷彿是一卷英雄列傳,只是滾滾長江東逝水,書中敘述:蔣渭水傷寒而亡、簡吉入獄、李應章逃亡廈門未返台灣、林秋梧出家號證峰法師後病逝,或病或離,都予人一種英雄滄桑且人事無常感,只能讓人徒呼負負。

而書中最令人哀傷的橋段一面在寫盧丙丁病發,另一面則是寫因路線之爭而分裂的台灣民眾黨與地方自治聯盟,以及日本官廳的鎮壓與逮捕,迫使台灣人停止民主議會的政治活動,如同《布蘭詩歌》前奏的〈O Fortuna〉:「災難降臨,我赤裸的背脊,被你無情輾壓。」丙丁一心追隨蔣渭水,主張台灣是台灣人的台灣,力抗日本強權,不為二等公民,然而青壯之年卻得到癩病(日後正名為漢生病),原本應許的妻子和諧、奮鬥報國的信念轟然崩塌,雖然遠赴廈門花費一年時間以大楓子油治病,但終究還是敵不過病魔。而丙丁的人生線索也扣合著島嶼的命運,諸多英雄們在追求島嶼自治的過程中飽經阻難,英雄即使人格高尚,但仍是肉體凡胎,敵不過疾病更敵不過死亡,但即使黑夜如何深沉,破曉前的晨光還是能以利刃的姿態劈開渾沌,正如《布蘭詩歌》中磅礡的前奏結束後,轉為新生的〈春之笑靨〉,在丙丁進入樂生之際,台灣議會的雛形透過正式選舉而有了民主機制,選出為台灣發聲的台灣人代表。除此之外,傳染病從滋生蔓延轉為有效控制,漢生病人由避之唯恐不及的癩病轉為對病患人權維護的思考,無不展現著島嶼正在走向文明的〈天光序曲〉,這也是陳耀昌選取「島之曦」作為書名的原因,即使強權如黑暗,但英雄仍舊以肉身推開了一縷晨光與希望,這段由林獻堂、蔣渭水、盧丙丁以及諸多台灣總督府學校的畢業校友所傳承的樂章:「天會漸漸光」可以說,台灣人的公民素質,就是在日治時期透過各種路線、主義與思想的探索與常識,最終奠定、培養出來的。

而這美好的天光序曲,還有來自彼時台灣樂壇的百花齊放,在嚴肅的英雄故事體裁中,有幾位婉約曼麗的美人穿插其中,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盧丙丁的夫人林氏好,她自小追隨教會吳瑪麗女士,一首清歌曼妙動聽。書中將多首彼時台灣流行歌綰合其中,穿針引線出故事情節,如〈月下搖船〉是丙丁為林氏好所譜詞,見證了兩人的甜蜜新婚,而〈悲嘆小夜曲〉則寫夫妻因病分離,每當讀來忍不住有種繞樑三日之感,那是台灣受西洋古典音樂與傳統民謠孕育的新美學,充滿中產階級borghesia的時尚品味,作詞者如陳君玉、李臨秋往往便是文學家,他們譜寫出來的閩南語歌,字詞典雅卻深入人心。倉廩實而知禮節,經濟提升除了帶動對自由民主的追尋,還有對文化流行的求索,透過《島之曦》中也可以看見台灣逐步上升的美學藍圖,由點而線而面。

而在書寫過程中,陳耀昌常常能感受到盧丙丁身上那種不甘寂寞、騷動不安的靈魂,12月5日,正巧是丙丁的冥誕日,踏入蓬萊寮內,寂寞空山,日式木建築內如此熟悉,原來是因為當初在興建時,新莊樂生院與總督府台北醫院(現在的台大醫院)乃是同一設計工法,陳耀昌曾經在台大醫院舊址四東血液科病房工作,對於相似的格局充滿了熟悉之感,行走其中,一面默默遙想當年丙丁先生被隔絕在此處,但內心仍不忘提升台灣人地位的本志,出院前的演講更是大聲疾呼著:「猛虎不敵猴群。」這樣具有人格魅力與煽動性的言論.與其名丙丁屬火的性質,可以說是貫徹一致的。

經過當時樂生院方的治療,盧丙丁被認定漢生病已痊癒,而且沒有傳染風險,因此判定可以出院恢復自由,不需隔離,但出院後卻不知所蹤,音訊全無,丙丁先生因為生前未被日本政府判刑,因此名姓不入「議會設置請願運動」諸君子名單內,死後又無一抔土可供後人祭祀,可以想見熱衷於社會運動,卻因病不得不退出民眾黨的盧丙丁,內心一定是很寂寞的吧!而陳耀昌也思索自己會成為漢生病病患人權推動小組的召集人,又或許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緣分,是否丙丁先生的魂靈想要藉史筆重現人間?

書寫《島之曦》時,也一次又一次地在心中問著:丙丁先生,這樣可以嗎?而那日徘徊於蓬萊寮內,自宿舍走出之際,就在此時,一隻在園區內飼養許久的黑狗跟隨在身後,當離開之際,那隻黑狗正巧也停了下來,人狗互望了一眼。

陳耀昌知道這隻黑狗的飼主,也知道這隻黑狗在此生活許久,但那一刻,他真的能感覺到似乎有所謂的靈魂的憑依,像是在回答他的疑問。

另外,在《島之曦》中提到的關屋敏子,便是在《傀儡花》中的外交官李仙得的後代,在處理完羅妹號事件後,便前往日本開枝散葉,其血脈融入日本,而也是在羅妹號事件,李仙得多次與清廷交涉,但清廷一開始卻以瑯嶠地屬生番,為政令不及、王化之外的場所,因循委蛇,也種下了李仙得日後前往日本,提供土地人口諸多資料與日本,蝴蝶振翅第二次,引發了牡丹社事件;而陳耀昌爬梳史實,也發現聲樂家關屋敏子1935年來到台灣,收了林氏好為女弟子,島與島,前世與未來,所有的蘭因絮果終將有交會的一日,冥冥蒼穹中彷彿有所感應,關屋敏子與林氏好動人的師生情誼便是如此,之後她還帶領林氏好前往日本進一步精進曲藝,而林氏好也成了以曲藝進軍日本樂壇的台灣第一人,將美聲以蝴蝶振翅的方式,漣漪至未來。

  

★巫史傳統贊而不達於數,則其為之巫,數而不達於德,則其為之史,……吾與史巫同途而殊歸者也。

——孔子(《馬王堆帛書·要》)

 

李澤厚曾提到中國淵遠流長的巫史傳統,史官掌握著祭祀、問卜、神諭與未知,史是理性的昂揚,巫是神祕的未知,兩者看似二律悖反,但在文明的初始卻是來自同一神職人員在人間展現的一體兩面,如同易經陰爻與陽爻般相生相應,而陳耀昌在創作歷史小說謹慎而考據,每次書寫都會進行廣泛且深入的田調,而田調過程中也能感覺冥冥中似乎受到某種神祕力量的牽引,《獅頭花》一書中便感覺幽冥中似乎有淮軍的英靈為其引路,對這些當初渡海來到台灣,卻因病或是開路殉難、以及後來與大龜文部族戰鬥死去的英靈,此後埋骨異域,且由於短短18年後島嶼鼎革,日軍來台,因為政治因素使得英靈被埋沒於荒煙蔓草之間,被歷史給遺忘,面對此情此景,曾為台灣作戰的淮軍英靈應當會發出不平之鳴吧!而他們在歷史上的定位又豈能被定名為侵略者,畢竟,他們也是遵循著當時沈葆楨訂下的「開山撫番」之令,豈知游擊王開俊一念之差,撫番變為剿番,原本要對抗日軍的淮軍竟然轉過頭與大龜文的勇士揮刀相向,此後埋骨他鄉。陳耀昌在寫作的路程中往往有所感應,甚至戲稱為「神鬼任務」,他感覺某些魂靈想要藉由他的史筆重現人世,也因此當《島之曦》創作告一段落後,陳耀昌便想將觸角延伸到「寺廟文化」。

從史的領域跨足到巫的信仰,亦是史筆的延伸,書寫歷史是為了替英雄安魂,而書寫宗教是為了招喚族群記憶,巫史一體兩面,中國古代原本便有巫史合一的傳統,而白川靜亦有言:「文字在形成過程中,本身便有『神話書記法』和『語言書記法』。」都可視為巫史在人類文明演變中的不同面向之呈現。

從小浸淫在悠久文化氛圍的府城,自小記憶所及,父親出門,不會提到自己要去什麼路上,而是自然而然地以廟為座標,說到自己要去天公廟、水仙廟、抑或大道公廟,對府城人而言,寺廟便是地圖上辨認的座標,而圍繞在寺廟附近也聚集了許多人事物。然而可惜的是過去管理寺廟的廟公卻不重視寺廟自身的歷史與沿革,使該保存的文化出現斷層,加以島嶼多次政權更迭,而取而代之的政權往往為敵對,對於先前文物或是史跡不甚重視甚至刻意隱瞞,久而久之郭公夏五,烏焉成馬,比如說四草大眾廟,其實是大將廟(大眾與大將在閩南語中的音相近),陳耀昌考據,裡頭供俸大將廟便是鎮海元帥陳澤,而大將廟便是東寧王國的忠烈祠,裡頭埋藏著鄭成功開台戰死的鄭軍與荷軍的遺骸,因為台江一地便是鄭軍與荷軍對戰的古戰場,然而施琅攻克台灣後為了清廷統治方便,意識有意的隱瞞東寧王國的歷史,將大將改為大眾,由忠烈祠轉為祭拜「大眾好兄弟」,一字之差,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此後大將陳澤便消失於荒煙蔓草中,而供奉的主神也改為清朝協助平定朱一貴之亂的游擊小官陳酉,久而久之歷史錯位,繼任的廟祝亦以訛傳訛。同樣狀況在老師撰寫《傀儡花》實際考察荷蘭公主廟時,也發現裡頭的遺骸非荷蘭公主,而是羅妹號事件中被原住民誤殺的船長夫人杭特女士,然而史料的遺忘加以民間郢書燕說,竟然編造出一段荷蘭公主追隨愛人來到瑯嶠,被原住民誤殺的故事,長久下來真的歷史反倒成了《戲說台灣》,為此陳耀昌下一步的計畫便是希望能以寺廟作為座標,如同屈原當初改良楚地民俗祭歌成《九歌》雅樂,透過踏查與書寫,以寺廟為座標釐清背後的歷史與人文掌故,為「台灣留下歷史,為歷史記下台灣」。

四草大眾廟所在台江內海,以前是海岸,但海水沖積後卻成了內地沙洲,陳耀昌認為當初李應章為躲避日警追緝,應當是從台南鹿耳門一代出海至廈門,有詩為證:「潮疾風高辭鹿耳,雞鳴月黑出鯤溟」(註一)。其中鹿耳便是鹿耳門,而鯤溟則是台江的沙洲,而此地也是最初陳澤奉國姓爺派兵來此,與荷軍交戰處,並在此打贏了關鍵性的一戰,昔者渡海開台,今者辭台前去神州,今昔對照,令人感慨萬千,凡此種種都是陳耀昌親身來到現場踏查考證的結果,創作歷史小說極重視田野調查,事無大小必信而有徵,這也是陳耀昌在寫作上一貫的性格與觀點,畢竟台灣長期以來歷史錯誤,創作小說若是無法還原當時史地背景,豈非使後人誤解,更無法理解先民之篳路藍縷了。

★台灣感恩日

除了漢族的歷史,陳耀昌也關懷著島嶼上的原住民,島嶼上原本便居住著南島族群,擁有豐富的海洋文化、圖騰與歌謠習俗,日升月恆,在島嶼上度過了三千多年的與世無爭歲月。然而大航海時代來臨,沒有任何一人可以獨立於歷史的漩渦之外,隨著外來者的到來,演繹出傀儡花抗美,牡丹花抗日,獅頭花抗清的樂章,這三部曲代表的便是原住民抗戰到底的精神,令人想起在黃春明〈戰士,乾杯〉中提道的:殺死了一窩螞蟻之後,但又會在別的地方看到這螞蟻。原住民因為缺乏文字,因此在近百年內對抗各種侵略雖然都前仆後擁奮起抵抗,但終究是不敵名為國家那無以倫比的強大高牆,前仆後繼如同破碎的雞蛋,但在《傀儡花》、《獅頭花》中,卻能以飽含理解與同情共感的方式,為缺乏文字的原住民重塑這段可歌可泣的史詩,歷史小說不僅僅是豐富的呈現過去事件的面貌而已,它更是生命意義的傳達與族群認同的追尋,在歷史小說的閱讀中,使人理解了所來處便看到未來的希望。透過春秋之筆的建構,除了〈戰士,乾杯〉中一個時代四種兵的書寫,還有一個種族力抗三個大國的光輝敘述。

戰士不死,戰士的熱血加上閩人的血脈,長於航海的閩人體內流的血應當是海水似的藍吧!這也是陳耀昌在《苦楝花》後記中主張訂立「台灣感恩節」的原因,主張「多元族群、多元文化、族群共榮、合而不同」,畢竟身處於台灣這樣的移民社會,衷心感謝當初渡海時原住民的包容與接納,乃是天經地義。如今我們以今人角度回過頭看歷史,平埔族中的馬卡道因為漢化過深,如同最後一個塔斯馬尼亞的戈楚尼尼的錯誤往者已矣,但以感恩的心創造族群共融則來者可追。如今《傀儡花》進軍海外已經有了日文版,而同名漫畫也即將上市,改編戲劇《斯卡羅》也將從台灣放送至全世界,相信在多元媒體的敘述下,經歷長期的混血,有著多元血脈的新一代台灣人,一定更能了解、親炙自己的歷史,在不久的將來,能以刀鋒與海水開展出自己的海圖來。

註一:見其〈別台灣將之大陸感賦〉,全詩為:「十年杏林守一徑,依然衫鬢兩青青;側身瀛海豺狼滿,回首雲山草木腥,潮急風高辭鹿耳,雞鳴月黑出鯤溟,揚帆且詠歸來賦,希望神州點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