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小鳥會回來

2021-10-10
作家
張光斗
關鍵字
活動攝影

封社長一聲令下,前往「文訊」開會的路上,我的腦袋就開始飛快地輪轉。其實還真有點後悔,應該在第一時間推辭的,畢竟責任很大,萬一搞砸,兩面都不是人;可是另一端冒出的聲音卻是:「封社長都開口了,能說不嗎?」

由捷運轉搭公車後,聽從封社長交代的一方,便已徹底贏了這場拔河賽。

不要老氣!不要暮氣!不要嚴肅!不要理論……下了公車,走進大樓時,一連串的不要,竟也在心中蔚成了氣候。等到乘上電梯,跨入地下室「文訊」的領地時,「青春舞曲」的旋律已兀自地歡騰於我的喉間、耳際。

一在會議室內坐下,封社長開宗明義,揭開了《文訊》雜誌十月號的設計藍圖;我好歹得耐著性子,讓封社長說完;終於輪到我時,我先把幾個「不」的理由搬出來,然後略帶歉意地向社長告罪,這下要翻轉《文訊》雜誌長期維持的風格了;封社長的大眼一亮,回了我一句「好啊!」

「新.青春舞曲」!我大聲把十月號的主題爆出口。

封社長與企畫編輯優米竟然都沒有搖頭。

我索性唱了幾句:「太陽下山明朝依舊爬上來,花兒謝了明年還是一樣的開……」

這歌是兒時唱爛的了。只不過,隨著時光與年紀的嬗遞,這曲這調,不知何時鎖進了不見天日的暗室裡,室內就連支日光燈都沒有。

「姑且藉此機會將這首舞曲請將出來!」

眼見封社長輕易中計,我更是打定了這個主意。

文壇中,一張網落下,拉起的絕對都是青春無限歡快的長輩們。熱情與活力,就是他(她)們創意不斷的青春之泉。

我一度以為成人世界裡,有的都是道貌岸然、雙手背在身後的老學究,直到那天在上學途中親眼目睹了一件鮮事的發生。

讀初中時,每天乘坐父親開的眷村交通車去台中上課。那天,面部線條菱角分明的大人們,一上車後,照例皮笑肉不笑的彼此點頭打個招呼,就先後閉起眼睛開始補眠。交通車在大坑口稍停,兩位叔叔上了車;其中一位嘴裡鑲有金牙的叔叔坐定後,忽然開口說道,住在潭子的叔叔們好可憐,老在一口「罈子」裡載沉載浮,爬不上來;一位潭子的叔叔不樂意了,也大聲回道,你們大坑才慘,摔進去連撲通一聲都聽不見,要想爬上來更難……這一下,車上所有的叔叔伯伯們,好像都脫下了嚴肅冷靜的面具,就連卡其色的軍制服,都瞬間彩豔光鮮了起來;由他們口裡爆裂開來的笑聲與吵鬧聲,比我們班上的同樂會還要起勁。我自此知道,這群人模人樣的大人們,幼稚起來還真夠嗆;但實在有夠可愛,簡直像是一群沒長大的小學生。

等到自己長大後,才約莫知道,許多所謂的大人,都在內心養著一個幼稚而長不大的小兒,除非有酒,像是灌蟋蟀一樣,往肚裡猛灌,否則那頑皮嘻鬧的小兒,是不輕易冒出頭的。

每年十月,「文訊」總要擎起九九重陽的大旗,舉辦熱鬧的聚會,招呼眾多的文壇前輩們共聚一堂。在他(她)們面前,我可以明目張膽地充作「笑年郎」,但是,我卻也發現,老先生老太太們一旦相見歡,不僅神色變年輕了,就連嗓門都張揚了起來,相互摟著,照著相,還交頭接耳的說起悄悄話……。

這就是了!

他(她)們返老還童,倏忽「變臉」的可愛模樣,就該配上「青春舞曲」生動活潑的曲調,而不是正經八百的國樂或交響樂啊!

第二次會議在「紀州庵」舉行,剛好可以名正言順的騙一頓可口的午餐。原本我打定了主意,就是要吃張拓蕪老師手傳的牛肉麵,卻見封社長一上來就點了,我心想,都點一樣的太無趣,也就臨時轉了向。封社長好心地將麵與牛肉分給了《點燈》的執行長Amy,我卻在內心大喊:「我吃得下!給我!給我!……」但終究還是大人慣常使用的「體面為要」占了上風,小孩毫不掩飾的嘴饞與貪心,都被我勉強地摁在躍躍欲試的食道尾端了。

吃飯之前,當然要把後續的事情辦妥,否則臉皮再厚,都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大快朵頤。

延續了第一次會議所達成的共識,我們將「新.青春舞曲」可能參與的對象,大致分成兩大部分:風華正茂卻已有年長的長輩相伴,必須及時正視老後世界的為其一;擠身於「三聲有幸」(65歲以上,享有公車、捷運、高鐵等折扣優待)的族群則是另一小組。

我們各自提出了鍾意的名單。他(她)們無論在文學、戲劇、傳播、公益……各界與團體,都拿出過熱愛生命、積極向善(上)的具體成就。不過,另一樣最為重要的關鍵,還是他(她)們都擁有一個相似的特徵:都持有一顆青春不老的活跳心臟,以及音樂一起,就會挪動起舞步的青春氣焰。

最後,為了替十月號《文訊》雜誌的煥發意氣帶出點新景象,我也要向〈青春舞曲〉的創作人王洛賓老先生鞠一個大躬,老先生的歌詞裡「……別得兒那呀呦,別得兒那呀呦,我的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雖然寫實,卻總帶有莫可奈何的傷感;我們這回的「新.青春舞曲」倒是要把這句歌詞也顛覆一下,就是要改為:「……別得兒那呀呦,別得兒那呀呦,我的青春小鳥一樣會回來……」。